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程黧眉的新作《牡丹亭》以一個讀者耳熟能詳?shù)膽蛎麨闃?biāo)題，寫下一段引當(dāng)下女性深思的故事。小說以青年女性上官云錦為主角，人到中年，家庭和諧，丈夫事業(yè)有成，但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實則暗藏著翻涌的波濤。令人惴惴不安的更年期、因?qū)W業(yè)壓力而出現(xiàn)情緒問題的女兒、對家庭漠不關(guān)心卻事業(yè)有成的丈夫……樁樁件件不大不小的事都宛若細(xì)密的銀針，一點點刺入心臟，擊潰上官云錦的心理防線。

《牡丹亭》采用全知視角展開敘述，但故事中夾雜著的大段心理描寫令讀者不期然地便與上官云錦身處同一陣營，看著她苦惱于許多繁雜卻不得不面對的瑣事，焦躁和緊張的情緒涌起，步入婚姻的女性處境就如此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小說舞臺之上。男性和女性在婚姻中的落差毫不遮掩，比如吳海洋“不怒不威、不理不睬”的松弛感背后是上官云錦焦頭爛額的付出，比如令上官云錦頭痛的樓上住戶一家，居然只有從未正面出場的丈夫擁有姓名……從踏入婚姻的那一刻起，“她們”的家人開始輪換，“她們”的自由、灑脫和知識另屬他人，“她們”以犧牲自我為算籌為家庭添磚加瓦……

藉這個故事，我們會不自覺地思索：上官云錦所代表的知識女性在婚姻中究竟獲得了什么？她幾乎失去了事業(yè)，失去了與丈夫平等交流的底氣，失去了自己獨處的空間，這樣一地雞毛的生活，談何“獲得”？在紛亂蕪雜的現(xiàn)代社會中，許多對于女性主義的探討下意識會將話題聚焦于未婚未育的女性群體，步入婚姻的女性則被自然排斥于討論范圍之外。而這也恰恰是作者程黧眉思考長遠(yuǎn)的部分，《牡丹亭》的意義在于指出了婚姻中的女性作出讓步可能會面臨的種種問題。同時，作為一則短小精煉而又不失理性的“婚姻經(jīng)營指南”，小說也試著借人物之口指明方向：“婚姻就是——絕處逢生!”在那雜亂的屋子里，閔老師的這句話擲地有聲，即婚姻中的女性除了必要的磨合，更不能停止對自我價值的發(fā)掘。

小說題為《牡丹亭》，在明代劇作家湯顯祖創(chuàng)作的戲曲故事《牡丹亭還魂記》里，柳夢梅并未像無數(shù)話本小說里擁有功名的書生一樣拋妻棄子，或者說是湯公將筆觸停留在了那之前，這是一種溫暖與慰藉，同樣也是一種警醒。因此以《牡丹亭》為題，或許作者想表達(dá)的關(guān)鍵是既已經(jīng)踏入婚姻的大門，便要盡力在已有條件下保持敏銳，讓自己免于陷入絕境。換言之，面對社會種種或隱或現(xiàn)的規(guī)訓(xùn)，女性可以選擇重構(gòu)自己。因為，一地雞毛之后，終歸必須直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