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然萬物相伴的人類是孤獨的” ——讀《鵪鶉,鵪鶉》
了一容短篇小說《鵪鶉,鵪鶉》僅有萬把字,卻是一個精致的短篇,唯美而令人傷感。故事并不復雜,講述的是牧馬青年哈兒作為一個外來的闖入者,來到了大窩子草原,在大草原上結識了維吾爾族牧民葉爾木老漢和侄女——漂亮的啞巴姑娘古麗·阿依努爾。一對年輕人在這美麗的草原上一見鐘情,一同徜徉在愛情的甜蜜和對未來生活的憧憬之中。草原深處的那窩即將破殼的鵪鶉也成為他倆愛情的象征和堅守的秘密。就在他們一同編織著愛情的美夢、享受生活的甜蜜和幸福的時候,一個名叫鐵秋里的有錢人帶著他的團隊,以旅游開發的名義,進駐了大窩子草原,寧靜而美好的一切被打破了。憨態可愛的棕熊被驅逐,雪豹、猞猁、銀狐等都做鳥獸散……草原被收割,他們共同搭建的愛情小窩“草棚子”也被拆除,那一窩鵪鶉也不見了蹤影。一個是打著保護的名義禁牧,一個是打著開發的幌子破壞,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麗草原變得千瘡百孔。哈兒與古麗·阿依努爾的愛情隨著草原的荒蕪而一起凋零。
近年來,了一容有意識地突破以往小說的思維慣性,小說創作的視界大變,不再是自己童年記憶流浪感傷的傳奇,也不再是民族深印下的自然主義描述。他開始文心下沉,把創作的關注點拉回到現實和人的心靈深處,緊扣時代脈搏,回應時代留給我們關于人之為人的“存在”命題,直擊人心。《鵪鶉,鵪鶉》體現了人類的平等意識、悲憫情懷和人文關懷,有著超越意識形態偏見的普遍價值。動物可否談尊嚴?大自然是否有尊嚴?在人類中心主義的邏輯思維中,恐怕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但以荒野生態哲學的眼光來看,人、動物與自然都是生而平等的。正因如此,我們才要去尊重它、呵護它、愛惜它,相互共生,和平共處。
《鵪鶉,鵪鶉》的成功之處在于它從常見的生態倫理小說主題先行的敘事套路中超脫出來,著眼于人類精神家園的命題,把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動物的生存并置于生態大草原的背景之下,著力表現人類的“傲慢與偏見”。小說具有關愛自然、尊重生命的生態意識,具有批判現實主義色彩,具有強烈的悲憫情懷。在現代工業化和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之下,生態問題已然成為全球性問題。了一容以一位親歷者或闖入者的身份,來到大草原深處,以強烈的代入感還原了一段讓人動容的故事。以純粹浪漫的愛情和人類精神家園的和諧美好,給讀者留下了一幅詩意棲居的美好畫面,令人神往。在他的筆下,不只是片面地展示人類對大自然的戕害和破壞,更重要的是展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將人的美好生活與自然賜予人們的優美環境相互映照,把美好純潔的愛情寫入大草原美麗和諧的生態畫卷之中。
回溯中國幾千年的文學書寫就會發現,對自然環境、對生態的書寫在詩詞歌賦之中均有佳作,但那時的生態文學建立在農耕文明的基礎之上,大多是歌詠贊美寄懷之作。現代意義上的生態文學對生態環境的觀照和書寫,是現代工業化迅猛發展之后,人類對自身生存危機體認和反思的結果。作品確立了自然生態的主體性地位,以自然生態的“在場”,呼喚生態倫理道德的重建。了一容的《鵪鶉,鵪鶉》讓人既感動又欣慰,他用個人的文字關注人類共同的命題,提醒我們認識到,沒有自然萬物相伴的人類注定是孤獨的,和生態共舞的人類,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作者系銀川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長纓》執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