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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南西雙版納南糯山的云霧深處，馬原為自己和家人親手締造了一座城堡，用雨果、托爾斯泰等文學大師的名字為城堡里的建筑命名，并在此完成了他創作生涯最驚人的轉身——這位曾以《岡底斯的誘惑》顛覆中國小說敘事邏輯的先鋒作家，如今正試圖用“童話”重構云南的時空維度，也將自己的生活編織成一卷充滿哲思與詩意的童話。

4月1日，馬原在位于南糯山的家中飲茶。中新網記者 韓帥南 攝

出生于1953年的馬原是中國當代“先鋒派”小說的代表性作家，與余華、蘇童、格非、洪峰等被并稱“先鋒文學五虎將”。他的人生頗具傳奇色彩，從東北黑土地的農民，到雪域高原的記者，從上海灘的大學教授，到云南的童話造夢人，他的作品深刻影響了中國文壇。

2008年，當病患如烏云壓城，身心俱疲的馬原希望找一處地方休養。尋遍名山大川后，他決定與妻子李小花和幼子馬格定居云南勐海縣南糯山。

勐海縣，位于云南省西南部的中緬邊境，傣語意為“勇敢者居住的地方”。瀾滄江穿境而過，滋養著“全球古茶第一村”南糯山。這里是公認的喬木普洱茶的發源地之一，氣候溫和、土壤肥沃，常年云霧繚繞。哈尼族村寨散落在成片的古茶林與原始森林中。

2011年，馬原應朋友之邀到南糯山游玩，一眼便喜歡上了這里。“此后的一年中我8次來到南糯山，甚至來不及跟家人商量就在這里租下了地。”馬原回憶，第一次到南糯山就讓他“感覺上輩子就來過這兒”。

隨后的五六年中，馬原在這里建起了他理想中的家——紅瓦紅磚砌起的多棟圓形、八角形、多邊形建筑高低錯落，與身后青山相映成趣，宛如哈爾的移動城堡落入現實。雨果屋、托爾斯泰屋、加繆屋……房屋都以馬原喜歡的文學巨匠命名。

在茶香縈繞中，馬原的身體狀況逐漸好轉，而當地人敬畏自然的生態理念、多彩的民族文化等更賦予他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為了讓年幼的馬格長大后能夠讀到自己父親寫的故事，馬原以南糯山為創作土壤，陸續創作了“童話三部曲”《灣格花原》《磚紅色屋頂》《三眼叔叔和他的灰鵝》。

童話里，馬格成為主角，南糯山、哈尼族村寨的風物也被搬進書中，一個小男孩成長與冒險的故事就此誕生。

“我持續寫作已有54年，一共出了20多本書，其中一半是在云南創作。”馬原帶著笑意說，“可見云南帶給我的靈感有多么充沛，這里真是我的福地。”

在云南的十余年中，馬原還創作了以勐海縣民間故事為底色的《勐海童話》，以及講述自己人生經歷的《牛鬼蛇神》等著作。

“在西藏的7年是我人生中另一段重要的經歷，對比云南，兩地有著很大的不同。”馬原說。

1982年到1989年，馬原在西藏工作期間，寫出了《岡底斯的誘惑》《拉薩河女神》等足以載入當代文學史的小說。

他認為，西藏的文學、藝術、宗教等方面的文化體量宏大，云南某一個民族的文化體量不比西藏，但云南民族眾多，在不經意間總能給人帶來驚喜。

云南是中國民族最多的省份之一，這里居住著漢、彝、白、哈尼、傣、苗等民族。千百年來，各民族在遷徙、貿易、文化互動中，編織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畫卷。

在不知不覺中，來自北方的馬原也融入這張畫卷中，“在西藏寫作時，我往往是以旁觀者的視角進行，但在云南，我融入了哈尼族，在無意中成為哈尼族歷史的注解者之一。”

馬原為搜集素材走村進寨，了解到許多哈尼族傳說，以此為基礎創作《勐海童話》，讓百余個哈尼民間故事在他的筆觸下蘇醒。一些讀者因為讀了馬原的作品被吸引到南糯山定居，為當地聚攏不少人氣。

“現在再有游客請哈尼族老人講故事時，他們會讓游客‘直接去讀馬原老師的書’。”馬原笑著說。

近年來，旅居云南的熱度悄然攀升。尤其是大理、麗江等地，吸引諸多作家、畫家、音樂家等前來尋找創作靈感。

對此，深愛云南的馬原說，關于云南歷史、人文的作品已經很豐富，希望藝術家能將著眼點和筆墨更多放在云南的自然環境上，描繪這“天堂一般的地方”，“同時我也希望云南這片熱土，能夠孕育出卓越的新生代作家。”

2022年，馬原的小兒子馬格不幸因病離世，化作童話中永遠的少年。馬原說，他很傷感，但也感到寬慰，“因為馬格短短的一生里有童話、陽光”。

如今，馬原與妻子一如往昔，生活在南糯山的“城堡”里。采茶、寫作，平靜且安閑地書寫著屬于他們的生命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