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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將網絡小說《大地之上》拍成電視劇，這必然是一部文戲多于武戲的作品。所謂“文戲”，是小說中圍繞著人物展開的情感糾葛和權力博弈，在歷史的漩渦和浪潮中，人與人之間發生的諸多情感與事件，構成了生活的洪流。工業文中的“武戲”自然是指工業發展所涉及的技術與科技。相比較于作者精心構建的人物關系和代際傳承，《大地之上》正應了這題目所指，沒有過多的依靠技術細節去還原“大地之下”的石油開采原理，而是以攻克難關、完成一次次技術突破的事件為核心，粗線條地勾勒出了中國石油工業發展歷程以及從業人員的歷史蛻變，從玉門油田、創業油田的開發創業，到“藍鯨一號”半潛式鉆井平臺的成功投入使用，小說以三個家庭、兩代人的際遇與選擇，展現了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直至改革開放中國石油工業的發展與進步，以技術科研人員、石油工人和管理者所組成的石油工業領域的群像為線索，在小家庭的一次次選擇、聚散和圓滿中塑造成型這一段不可遺忘的行業發展史。

相比較于技術向度的現實主義網絡小說，《大地之上》更像是一部石油題材的現實主義心靈史作品。對于人物的刻畫，以及對于作者“英雄浪漫主義”的創作原則實踐，無疑是小說著力最多的部分。小說塑造了如秦立民、莊潔、秦朝陽等技術人員和知識分子，李鐵柱、馬大膽等工人典型，以及作為管理者的楊局長、余部長等角色。和十七年時期的工業題材小說相比，《大地之上》的視角顯然更具有新時期文學的印記。它所關注的不再只是工人群體內部的成長與斗爭，其中男女主之間的情感發生與成長過程，跨越數十年的“共同奮斗”與“相互扶持”，讓鋼鐵洪流中多了柔情似水的浪漫。作家如何把握歷史和社會背景個人命運，以怎樣的立場討論社會變遷下人性的多面與復雜，通常是衡量一部現實主義作品的重要維度。《大地之上》對不同時代變遷下人物情感的突出刻畫，展現出個人作為復雜個體與時代的互動。以主人公秦立民為例，他絕對是作者筆下典型的“英雄浪漫主義”式主人公，擁有出色的技術，工作信仰上純粹而執著。然而內斂深沉的實干家屬性，讓他在小說初期顯示出少許高傲和“小資”，這些性格維度的出現增強了主角的真實性，“英雄”氣質的主人公一旦擁有個性化的瑕疵反而為之后的情節打開了多樣性的空間。同時，兩輩石油人的感情糾葛并沒有喧賓奪主，“感情”被作為一種教育方式，成為了一代石油人成長、成熟、成人必經的一課。種種情節，都伴隨著小說中人物的情感流動，石油工業的成就固然是一部波瀾壯闊的物質科技史，但在《大地之上》的娓娓道來中，心靈與精神層面的淬煉更是造就了一代又一代奮斗著的石油人。

工業題材無疑是網絡文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具有深厚現實意義的工業小說并不多見。成敗皆“爽感”，網絡文學對“爽感”的追求，通常會伴隨著主人公“穿越”時代而來的“金手指”，或者讓作者在宏觀層面脫離現實土壤，進行架空時代的工業科幻想象。于是微觀個人層面的強與無敵，配合時代波瀾壯闊的工業進程，構成了工業技術類網絡小說的類型印象。然而，《大地之上》中作者劉金龍（筆名胡說）始終堅持的現實主義追求，使他不斷挑戰不那么“網文”的現實主義結構和寫作技巧，其寫作過程更傳統也更辛苦。在他看來，真正的現實主義力作，顯然并非閉門玄想，而是需要通過將自身投入社會實踐中去經歷、去感受以積累可信的素材。同時，和大部分工業題材的網絡文學相比，《大地之上》沒有“金手指”，沒有穿越文中開掛的男主，也沒有空降的“歷史眼光”洞察時代的風向，小說回歸了最樸素的現實主義結構，推動故事前進的唯有一眾人物對自身理想的多重理解和實踐本身。《大地之上》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橫跨了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到改革開放的全過程，其中的曲折和艱難，顯然與常規爽文無關，但通過前期的鋪墊，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石油工業的突破和騰飛也更有信服力，帶給讀者的自豪感是另一種升華后的“爽感”。

然而，《大地之上》作者始終堅持的現實主義追求，使他不斷挑戰不那么“網文”的現實主義結構和寫作技巧，雖然寫的是網絡小說，劉金龍的寫作過程更傳統也更辛苦。在他看來，真的現實主義力作，顯然并非閉門玄想，而是需要通過將自身投入社會實踐中去經歷、去感受以積累可信的素材。為了寫好《扎西德勒》，他曾真實走進藏區獲得一手材料，并用很長一段時間去消化這些素材，如此“偏執”也體現在他對《大地之上》的寫作中。和大部分工業題材的網絡文學相比，《大地之上》沒有金手指，沒有穿越文中開掛的男主，也沒有空降的“歷史眼光”洞察時代的風向，小說回歸了最樸素的現實主義結構，推動故事前進的唯有一眾人物對自身理想的多種理解和實踐本身。《大地之上》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橫跨了自建國以來到改革開放的全過程，其中的曲折和艱難，顯然與常規爽文無關，但通過前期的鋪墊，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石油工業的突破和騰飛也更有信服力。《大地之上》從開采到煉油，再到海上鉆井平臺建設和開采自動化，每一次技術的飛躍都進行了足夠的歷史鋪墊，小說進入80年代后，商戰元素的加入也不再突兀，成為了新時代“斗爭”的寫實部分。

除了時間跨度上的非典型，《大地之上》在中心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也有著自身的選擇。相較于全能型的主角秦立民，鄭俊成的形象更值得玩味。故事開始，鄭俊成是與主角一起奔赴玉門油田準備創造一番事業的改革同路人，隨著故事的展開和人物感情糾葛的深入，鄭俊成身上局限的一面開始顯現，之后更是在時代風潮的影響下逐漸“異化”，從“同路人”成為了技術發展路上的“阻撓者”。而他與妻子方麗麗的情感歷程，似乎更有人間悲喜劇的教育意味，包含了諸多人性的復雜之處。在鄭俊成的故事中，沒有偉光正的理想主義，但有著普通人在時代裹挾下釋放的偏執與瘋狂。相比之下，作為技術伉儷的秦立民和莊潔，其形象更像是萬千正直、辛勤的石油科研人形象的集合與疊加，甚至秦朝陽作為秦立民夫婦的兒子，身上也有著事業傳承的符號化意味。

《大地之上》以兩代人命運為核心，鋪開了宏闊的中國石油工業發展的藍圖，兩代石油人通過自身的奮斗，在特殊年代中堅持攻堅克難，在開放年代參與全球化競爭，將我國的石油工業推向世界領先的水平，以情動人，以史鑒今，《大地之上》中濃厚的現實主義韻味和漫長的心靈史維度書寫，值得細細品味。

（作者系大連理工大學中文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