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這段時間，社交平臺上興起了一股“圍爐煮茶”熱。三五好友，圍爐夜話，飲酒煮茶，在人間煙火中體驗詩意生活。讓人想起唐朝詩人白居易的詩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南宋畫家馬遠《寒巖積雪圖》描繪的就是古人圍爐煮茶的情景。

《寒巖積雪圖》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絹本，設(shè)色，縱156.7厘米，橫82.4厘米。左下角有馬遠的款記，但有學(xué)者從畫風(fēng)判斷，此畫可能出自明代宮廷畫家鐘禮之手。畫面中白雪皚皚，覆蓋了山峰、溪岸、樓閣和樹木，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呈現(xiàn)出天地渺茫、山林幽寂的景象。庭院內(nèi)古松勁挺，屋宇周圍有梅花綻放，為靜謐的寒夜增添了生機。屋內(nèi)案上擺放幾本書籍，燭光暗弱，二位高人相對而坐，煮茶敘談，一童子在旁侍立。

中國是茶的故鄉(xiāng)，茶文化源遠流長。古人非常講究飲茶用具、飲茶用水和煮茶藝術(shù)。寒冬之夜，大雪紛飛，圍爐煮茶，真是別有一番情趣，在唐宋時期就很時尚。白居易《晚起》云：“暖爐生火早，寒鏡裹頭遲。融雪煎香茗，調(diào)酥煮乳糜。”描繪的是冬日煮茶的情調(diào)。古人煮茶很講究，要備爐，燒炭，看顧著釜中的水微微沸出聲音，再投入茶末。唐朝“茶圣”陸羽《茶經(jīng)》說：“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涌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就是說煮茶“三沸”恰到好處，煮過了，茶味就不佳了。

蘇軾是煮茶的行家。宋神宗元豐四年，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任團練副使已兩年了。是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深夜，大雪初晴，睡夢中的蘇軾用雪水烹煮最名貴的北苑貢茶“小龍團”，且有美人端茶歌舞，好不愜意，于是他興致勃發(fā)，飲茶吟詩。然醒來后竟是南柯一夢。他立即把所記夢中殘句續(xù)為兩首回文詩，其一云：“空花落盡酒傾缸，日上山融雪漲江。紅焙淺甌新火活，龍團小碾斗晴窗。”用活火煎茶，用新杯品飲，才能品出茶的味道。蘇軾人生多舛，仕途曲折，但他生性豁達，即使被貶到荒蠻之地儋州仍然與茶為友，他作于元符三年春的《汲江煎茶》曰：“活水還須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處腳，松風(fēng)忽作瀉時聲。枯腸未易禁三碗，坐聽荒城長短更。” 詩中描寫了從取水、煎茶到飲茶的全過程，表現(xiàn)了詩人通達從容的人生態(tài)度。詩人借景抒情，以茶聊以慰藉的思鄉(xiāng)之情。

古人認為，雪，凝天地之靈氣，無暇至純，是煮茶的上品之水，以柴薪燒化雪水烹茶，其味更清冽，更具穿透力。陸游《雪后煎茶》詩云：“雪液清甘漲井泉，自攜茶灶就烹煎。一毫無復(fù)關(guān)心事，不枉人間住百年。”詩人逸興遄飛，一邊欣賞雪景，一邊烹雪煎茶，拋卻塵慮，品茶觀景，不枉世間瀟灑走一回。體現(xiàn)了詩人對生活的熱愛和浪漫。“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一生淡泊名利，在冬日雪后的寒夜，無童仆，自烹茶，自掃雪，燃燈一盞，以書卷為伴。“寒窗里，烹茶掃雪，一碗讀書燈”。那種曠達閑適、自得其樂的生活溢于言表。清代劇作家李漁，性情儒雅，無意仕進，喜愛雪水茶。他有《煮雪》詩描述了煮雪烹茶的體驗：“鵝毛小帚掠干泉，撮入銀鐺夾凍煎。天性自寒難得熱，本來無染莫教煎。比初雖減三分白，過后應(yīng)輸一味鮮。更喜輕煙浮竹杪，鶴飛不避似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