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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水平:世界上那個另外的自己
來源:中篇小說選刊(微信公眾號) | 葛水平  2022年10月09日09:16

在西藏山南遇見兩個表情生動而古怪的人,當我看著他們同時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時,某一位用一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另一位,開口說話時相似的皺紋中可感覺到一樣的情緒涌現,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一樣的。很難得,一對長到40歲還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只有相處久了,才可能看到一個看似領悟了生活酷愛說教,一個看似“心中無冷病,大膽吃西瓜”的不屑一顧。

誰兄誰弟一眼分明。

逗得很。

某一日,弟弟要到內地出差學習,恰巧身份證一時無法找見,機會難得,人走得急,靈機一念借了哥哥的身份證到內地出差。前后半月時間,花銷用的當然都是哥哥的身份證。學習結束后單位不能夠證明是他本人去學習,結果弄了很多笑話。他們的母親在老年時甚至分不清哥哥和弟弟,在母親面前哥哥和弟弟的謙卑是一樣的。

哥哥說:“一生中我認識了這么一個人,我看見他就想到這個人不是我,但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弟弟說:“四只眼睛相遇的時候,會想起好多成長中的往事,我的屁股頂替這個人挨了父親許多巴掌。”

他們倆同時感嘆著,往事被互相混合。彼此拿出一張穿著打扮一模一樣的照片來扣在碗下,耍魔術似的,滑來滑去,最后彼此都無法分清照片中的自己。他們倆靠認錯活著,但是,他們的父親從他們倆的眼神中一眼明了哥哥就是那個眼珠子斜睨弟弟的人。狐貍再狡猾也逃不過高明的獵手。

哥哥說:“其實很多時候是獵手再高明也逮不住狡猾的狐貍。”

他們是“我們”,有各自的性格,甚至越來越覺得“兄弟”無遠近,肯定在此之間,舉手投足,判若一人,這真是人世間父母送給他們最昂貴的禮物。

人活在世上,無時無刻不在和其周圍的人和物發生關系,從而構成這樣或那樣的“事件”,從而也形成了人的各部分謂之“細節”的趣事。當一個人遇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時,認錯我,爭執我,改變我,頂替我,塑造我,嘲笑我,模仿我,一臉驚恐,一臉詫異,他們倆自信又固執,雖然已經沒有人能明確把他們分別開來,但是一個人的生活已經影響了另一個人的生活:世界上居然還有一個另外的自己?成長的麻煩,非一日所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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