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勝金:傅丹藝術人生》:永抱琵琶開生面
《丹心勝金:傅丹藝術人生》 樓偉華、帕蒂古麗 著 寧波出版社,2022年7月版
藝術是什么?對美的受眾而言,藝術是使之愉悅,使之有所思、有所悟的媒介。而在藝術家的世界里,藝術既是滿足他人的事業,更是持續創造自我新境界的志業。因此,古往今來的藝術品鑒,大多將“德藝雙馨”視作頂流藝術家的評判準繩。且一個由內生發、惠澤外物的“德”字,排在“藝”之前,重過千鈞。之于一位真正的藝術家,“德”字的涵義是豐富且立體的。拜閱過我國杰出民族音樂家、琵琶演奏家傅丹老師的從藝生涯實錄——《丹心勝金:傅丹藝術人生》,筆者感到這部余音繞梁的音樂家小史,為讀者推開了一扇望向藝術之“德”的視窗。藝術家為何,藝術家何為?在《丹心勝金》橫跨近八十載的敘事里,我們或可窺見大道之一斑。
傅老行事從藝,一貫秉承“善”的人生哲學。她與人相處心存善念,與樂相守珍惜善緣。通讀《丹心勝金》,傅老的藝術之“德”,亦可凝練為三個層面的“善”。
首先是學藝時力行一絲不茍,始終緊追彈好琵琶的藝術理想,臻于“至善”。不斷琢磨功夫的真藝術家,總能面對外在誘惑而不忘初心,將全部赤忱獻給自己鐘愛的畢生事業。供職部隊文工團時,當領導看中傅老,希望把她“挖”去演“亮相”更多的魔術,傅老毅然表態“我仍然要彈琵琶,我實在太喜歡琵琶了”。后來,身擔數個領導崗位重責的傅老,仍在政務之余勤練、勤演、勤教琵琶,在公牘和曲譜間保持了良好平衡,既促成了樁樁件件地方文化事業的大事、美事,也沒有因繁忙而“廢藝”。也正是因此,一批海內外心向藝術的同道大師們,總會心甘情愿地鼎力支持傅老,攜手讓一連串藝術理想圓夢寧波。除了人勤志堅,優秀藝術家對“至善”的追求也離不開準確深刻的自知——我要做什么樣的藝術,我能做什么樣的藝術?在上海音樂學院學習期間,傅老及時察覺到自己彈奏指法已較成熟,因而果斷拜入更適合自身藝術發展道路的師門,由此實現了從演奏者向演奏家的蝶變。藝術家的自知,亦會在其執著之處流露出來。當傅老獲悉日方將展出一把難得露面的國寶級古琵琶,她不顧病疴纏身,毅然坐著輪椅飛赴東瀛瞻仰琵琶藝術界的“圣物”。“這是我所愛藝術的盛事,再辛苦也不能留下遺憾”,傅老的誠心與決心,來自不負藝術人生宏愿的匠心。
其次是從藝時永葆一心一意,無論活動規模都把細節做到高標準,“善待”小事。真正的藝術家,從不挑剔演出的舞臺,對于他們來說,在哪里演遠不如怎樣演好、演給誰看來得重要。翻閱《丹心勝金》,隨處可見傅老在“江湖之遠”傳播悅音的真誠足跡。在年久失修、碩鼠橫行的駐地,在煙塵滾滾、烈日灼心的路橋工地,在嘈雜喧鬧、言語不通的異國街邊,只要有渴望金聲玉振的目光,傅老便會不計得失、不嫌簡陋、不保留半分地登臺。更為可敬的是,即使是蒞臨一些“小場面”演繹一些“老話題”,傅老也總是孜孜不倦地按受眾特色隨時調整內容。當應邀來到某小學為少年們講授“民樂之美”時,傅老特意將一套系統完備的成人講稿做了大范圍調整,同時也把配套展演的曲目進行了適齡化改動,使得專業深奧的樂理、樂史以輕松活潑的語言表述出來。如此一來,極好地優化了小學生們的參與體驗,使他們學得愉快,學到真知,也激發了了解琵琶、研習民樂的強烈好奇心。
復次是傳藝時注重一言一行,識才有眼、愛生如子,循循“善誘”。藝術家的培養好比工匠的練就,唯有在合適的材料上施加恰當的營力,方能漸漸育成大家?!兜ば膭俳稹穼⒑艽笠徊糠制才沤o了傅老的育人事跡。傅老在考查學生時獨具慧眼、秉承公心,總能把最適合某項藝術的“好苗子”找到、留住、養好。她求賢若渴,只要聽聞哪里有音樂等文藝門類的“黑馬”,總會第一時間趕去觀察、邀約,哪怕對方還是身處“版筑之間”的“落魄”初學者,她也毫不介意,毫無偏見。正是這樣,多位后來在琵琶演奏、聲樂表演、戲曲演藝領域嶄露頭角、摘得大獎的名家,都曾被傅老有心相中,并在她一以貫之的呵護關懷下長成棟梁之材。傅老對優秀藝術青年的培育歷來不惜成本,不遺余力。為指導越劇演員趙海英沖刺寧波首個“梅花獎”,她四處聯絡,誠聘編劇、武戲指導、舞臺設計專家來甬一對一傳經送寶。得知余姚蘭江小學的琵琶社團有基礎,她特地帶上業內精英團隊專程趕去考察小朋友們的學藝情況,并主動對接文化部門為蘭江小學的琵琶傳承活動爭取更好條件。傅老的愛生之情,就是如此熱忱、綿長,青年才俊、少年后生們在她的無私關懷下走近藝術、鉆研藝術、傳承藝術,實現了技藝與人格的并駕向前。
《丹心勝金》封面那把銀面金弦的琵琶,深沉地道出了一位真藝術家與真藝術的不解之緣?;蛟S若干年過去,后生們大多已不識傅老的面孔。但只要他們撥弄起懷中的琵琶,只要他們攤開《丹心勝金》,“傅丹”這個與琵琶藝術相聯結的名字,便會涌上他們彈撥的指尖,涌入他們陶醉的腦海,涌過每一寸熱愛民樂的心田。到那時,“琵琶”就是傅丹,“傅丹”就是琵琶。對走過坎坷學藝之路的琵琶演奏家來說,這是她一生最圓滿的藝術功德。對始終不渝視琵琶如生命的民族音樂家而言,這是她一生最澤被后世的藝術流芳。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