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日常生活中我們已經習慣了被形形色色的物品包裹，用包裝紙包裹食品、書本、家電，但是有沒有人會包裹建筑、河流、道路，乃至包裹海岸線？藝術家克里斯托和他的妻子讓娜·克勞德做到了。他們以自然為畫布，天地為展廳，以時間為紐帶，以人工之力筑起宏偉壯麗的大地藝術作品，在天地之間創立了永恒而又短暫的藝術形式，他們開拓了藝術的莽原，為人類的藝術世界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5月31日，著名大地藝術家克里斯托·弗拉基米羅夫·賈瓦契夫在紐約的寓所去世，享年85歲。克里斯托和他的妻子讓娜·克勞德是當今享譽全球的大地藝術家組合。他們的每一件作品都讓人震撼。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他們用綿延數十公里的纖維材料包裹峽谷、海岸、建筑、橋梁和島嶼，使自然界和公共建筑呈現出既熟悉又陌生的壯闊景象。

美好的愛情總是不期而遇。克里斯托和讓娜·克勞德同年同月同日生，克里斯托出生在保加利亞，自幼喜愛藝術，就讀于索菲亞藝術學院，之后輾轉巴黎，最后移居美國。1958年，克里斯托在巴黎結識了讓娜·克勞德，一貧如洗的藝術家遇上了法國陸軍上校的女兒，兩人突破門第懸殊的壓力成為伴侶，二人數十年如一日，共同締造眾多藝術傳奇。夫婦倆長年居住在紐約一幢沒有電梯的公寓樓中，他們沒有工作室。到目前為止僅完成了20余件作品，從保加利亞至法國、美國、德國、日本等地，但每件作品都是藝術史上的重大事件。他們改變了當代藝術的面貌，并影響了人們對藝術作品的認識。

他們氣勢憾人的作品大到能在衛星圖上辨別出來。1969年在澳大利亞的《包裹的海岸》項目，用了約56千米長的繩子和無數的白色織物，包裹住了約2.4公里長，24米高差的海岸線；1972年的《峽谷簾幕》項目，用一塊中心高度約有55米的橙色簾幕橫掛于美國科羅拉多落基山脈的峽谷之中；1995年的《包裹柏林國會大廈》用了9萬多平方米的銀色織物，以及用約16千米長的藍色繩子把柏林國會大廈包裹了兩個星期……每個作品都是超大尺度，而且工程浩大。當人們站在這些作品面前的時候，顯得格外渺小。克里斯托表示：“我們的創作幾乎是瀕于不可能的邊緣，但這正是令人興奮之處。我們面前的道路總是顯得十分狹窄，每一件作品都是一種充滿風險的艱難過程。”克里斯托夫婦的一生都是在這種艱難的冒險中砥礪前行。

“消失要比存在更永久。”克里斯托的這句話說出了他們作品的特質。數十年的努力，只為作品的“曇花一現”。1995年在柏林完成的“包裹柏林國會大廈”項目，從構思到完成歷經35年時間，最終只把柏林國會大廈包裹了兩個星期；2005年在紐約中央公園實現的《門》項目，從1979年開始了初步的創作，直至2005年才終于實現了它，但這件作品僅存在了16天……他們的作品不同于以前藝術家以青銅、大理石、壁畫、油畫，甚至電視為媒介進行的創作。他們賦予了作品特殊的意味，當作品建成時人們擁有它們，卻無法長存，展出時間雖短，卻會吸引上百萬世界各地的人來參觀。雖然大多數作品只會存在幾周的時間，但要實現作品卻要花費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每件作品都是拉鋸戰。從提出設想、繪制草圖、制作模型，到曠日持久的申請、談判、協商，直至材料準備、運輸、工程實施，這一系列的創作過程超越了大多數藝術家的創作常規。這些浩大工程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極為龐大，更要牽涉到政治、經濟、法律、外交、消防、保險、交通、安全等各個方面，他們的顧問團常常包括工程師、律師團、環境工作者等等，完成藝術作品的復雜程度令人瞠目結舌。

為了藝術的自由，他們分文不取。克里斯托夫婦作品的運作與美術館的展覽與收藏模式不同，他們的作品不能長久保存，更無法被博物館或任何私人機構收藏，觀眾參觀都是免費的。他們的創作經費來源也與傳統的贊助人制度相對立，這些動輒花費幾千萬美元的天價藝術創作，都是由他們自費完成。克里斯托夫婦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贊助，全部費用靠他們出售早年的小型包裹作品以及為作品準備階段的草圖、習作、拼貼、縮小模型、版畫等來籌集。《包裹柏林國會大廈》《包裹島嶼》《門》等作品為當地帶來巨額的旅游收入，他們也分文未取。這是克里斯托夫婦的信仰和選擇，他們排斥作品創作與展示過程中任何商業因素的介入，從不直接通過作品賺取收入，金錢不是克里斯托的興趣所在，他追求的是藝術創作的完全自由。

愛與藝術的永恒性，推動他們未完成的藝術項目繼續前行。克里斯托夫婦早年曾達成一項協議：他們中如果有一人先去世，另外一人要堅強地活下去，以一人之力完成兩人的共同創作。2009年，讓娜·克勞德去世，克里斯托必須獨自前行，繼續實現他們共同的奇思妙想，完成那些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后克里斯托又實現了2016年的《漂浮碼頭》項目，2018年的《倫敦馬斯塔巴》項目。如今兩位藝術家都已去世，但他們的作品仍將繼續影響這個世界。原計劃2020年秋天在巴黎實現的作品《包裹凱旋門》，因為新冠肺炎疫情被推遲一年，令人欣慰的是，該作品將于2021年秋天實現。希望這件作品能成為他們藝術創作的永恒體現。